一月歌

耶,好冷哦

【宝钻】也值得一场梦 Part 3/4/5

“如果,没有那一次远航,宝钻也不曾升上天空?”


梦既然已经如此甜美,又为何要苏醒?

现实既已经这般冷酷,又为何要追寻?

3

“最近奥克的数量似乎减少了。”在一次例行的巡逻后,埃雅仁迪尔说道,加尔多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已经是第三次没有拔出剑就回返的巡逻了。他们放马去吃草,从青草连绵生长的山坡上望下去,西瑞恩河如同白银锻造,闪烁着波光跨越大地,而在它与大海交接的地方,在摇曳如绿波的芦苇丛里,港口如一颗从磨砺中诞生的珍珠。

“或许是大敌已经满足于所占有的那些……”埃雅仁迪尔没说完,就摇了摇头,对着自己天真的念头报以嘲笑。

“也可能只是在准备好给我们所有人最后一击,这一次将会大军压境,不留余地。”加尔多说,他的轻甲上还刻着旧时的家纹,对他来说,烈火焚烧的城市仍如昨日。

“但这个未来发生前,还会有多久?”有一个声音附在他耳边问,语气轻柔。

一年?十年?五十年?……五百年?大敌或许凶悍,但在这些曾经的大能者看来,时间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宝贵的、需要抓紧的东西。

那位难道没有蛰伏过比这更长的时间吗?精灵们不也曾经享有过警戒的和平吗?为什么要急于这一时?为何不能放任自己享受一个芳草遍布的春季?

一百年,那个声音笃定地说,似乎同时融有了瑟丹慨然和埃睿尼安的决断,让人相信这个数字仅仅是最保守的猜测。

他的老师和挚友从来不会说没有把握的话,埃雅仁迪尔的内心如此朦胧的回忆着。

一百年,那个声音再一次重复,在有着青草芬芳的海风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些经过勘察的依据,那些朝着据点逐渐收拢的敌人们,从被他们一度侵占的土地上撤离……大敌正在缓慢吞咽着之前贪婪大口吞下、还未消化的、过于刚硬的土地,他需要时间,而时间,正是最宝贵的东西。

一百年,埃雅仁迪尔跟着说道,从云层中落下的日光灿烂到几乎刺穿他的眼睑。

足以让必死的凡人度过富足太平的一生。

在精灵眼中看来不过弹指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人宽慰。加尔多似乎轻轻摇了摇头,但什么都没有说,也或许他说了什么,但被风吹过树叶哗啦啦的动听声音彻底淹没。

“我们回去吧。”最后他说,他们召回马匹,朝着家的方向归去。

埃雅仁迪尔放纵马匹在前往港口的方向道路上奔驰,心中充盈着风一样的快乐,罂粟花盛开在两侧,让人陶醉的气味飘散在空气里,他沿着这条被鲜红簇拥的路往前,脚步轻盈到不可思议。

足以一生。

 

领主虽已不再远航,西瑞恩港口停泊的帆船数量却未曾减少。水手们会在海鸟环绕中出海打渔,或者仅仅是自由游荡。

几乎像是澳阔隆迪。这个比喻突兀冒出,让埃雅仁迪尔有了一丝疑惑,这个未曾见过的地名让他感到熟悉……是在母亲的摇篮曲中听过?还是来自埃克塞里安的笛声?或是祖父书房中的壁画?他在这些回忆中快速游走,那淡淡的疑惑很快便平息,而仅仅在这个比喻出现的时候,那些白帆都显得更加美丽了。

距离上一次结局惨烈的远航已经过去两年,西瑞恩的人口又增加了起码四分之一。伊甸人和埃尔达们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繁忙的街道上交错往来。道路两边的小摊上,无论是哈多族、贝奥族、哈烈丝族的风格,还是法拉斯、辛达和诺多族的技术,都已经模糊了边界,一同呈现为玩具、钟表、首饰、农具与捕梦网。水果散发着香甜,刚刚烤出炉的面包那暖烘烘的气息像是一个拥抱。

曾经一度被担忧会在失去宝钻后出现的匮乏并未成真,大敌也似乎暂时偃旗息鼓、要放这些仅存的子民们一马,乌欧牟和雅梵娜的庇护也在这陆地与海洋交汇的地方、再次占据了上风。

在这里,溪流永远清澈流淌,西瑞恩河宽阔处,以人类的眼睛望不到对岸。在这里,田地和果园总是丰收,从海边归来的航船上总有海货。去往巴拉尔岛的船只早三班晚三班,凯勒布理鹏在那里开了一个工匠作坊,人类的孩子们也会跑过去做学徒。这里路修得很好,细碎的鹅卵石在中间交错铺成花纹,其中有洁白的妮芙瑞迪尔和金色的埃拉诺,曾经只盛开在围篱之地幽深的林下。

道路两侧房屋层数各不相同,从木头到砖石样式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一看就是毫无规划断断续续建成后,才勉强整理了一下外观。墙上画着彩绘,许多窗台上摆着花朵,Nellas和安耐尔主导了这部分,从北方、从明霓国斯,他们带来了对于一草一木的熟稔和对所有生长之物的热爱。

种子被分给伊甸人和埃尔达,经过一个季节后,各种颜色就从窗台、吊棚、框子里钻出来,生机勃勃,让花之民为其欢欣。

通往港口和锻造坊两条主路在城中央交错,这个自然而成的广场里已经修起了喷泉。朋戈洛兹还在纠结样式要怎样设计,才能最好的体现出此地的文化时,沃隆威已经带着一帮手痒人菜但瘾大的新手学徒们,以热火朝天且不容抗拒地的气势把喷泉建了起来——造型足以让每一个路过的正经石匠、建筑师、铁匠或诗人都露出牙疼的神色。

这个以白石为基底的喷泉最终的色彩效果可以说是五彩斑斓。参建者们的审美互不妥协,使得它的每一个部件都风格独特并毫无缓冲可言。让埃雅仁迪尔来评价的话,他觉得中间那层上镶嵌的图案,大概是在试图再现某种婚礼纪念日的蛋糕。(“那是七道门的白城!”沃隆威在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极其愤愤不平,要抓着他过去仔细鉴赏再重做发言。)

不管沃隆威和那些菜鸡学徒们当初有怎样的宏伟蓝图,这座丑而顽强的喷泉现在已经彻底落成,大大咧咧,毫不委婉,出人意料的成为了求婚圣地,据说成功率极其高。

现在埃尔汶他们大概是在诊疗室,他看了一眼喷泉,回忆了一下自己和妻子的日程表,决定把今日任务从新图书馆的场地视察更改成医疗室督导。他高高兴兴地朝那里走过去,和碰到的每个人打招呼。

只要有一点时间,有一点点空间,就像是从石缝里钻出的野草一样,人类总能活得兴兴旺旺的……人类总能找到能够笑出来的地方。

停留此地,莫问前程,风中的声音这样说道,牵着他的双手,蒙上他的眼睛,在这开阔的道路上,你将有美好的一生。

生年不能足百岁,又何必要有远忧?

 

4

“爸——”埃雅仁迪尔推开诊疗室的大门,而埃尔洛斯从隔着二十米远的桌子后面冒出来,小短腿一溜飞跑。木门还没有合上,黑头发的小家伙就已经沿着父亲的裤腿和腰带爬到了他肩膀上。

“新纪录!”小男孩得意洋洋地对自己宣布,他骑在埃雅仁迪尔的脖子上,左手抓着他蓬松的金色头发,以一种指挥千军万马的气质把另一只手往前一挥,“阿塔号远洋船,冲锋!”

埃雅仁迪尔驮着儿子一号往前走了两步,迎面就被儿子二号拦下了。

“爸……尊敬的父亲阁下!”埃尔隆德以一种一看就是从某个至高王身上学来的端庄气质开口,小短腿迈出的步伐正直有力,埃雅仁迪尔停下来,忍着笑看埃尔隆德板着小脸以非常标准、且没有必要的端态度,对他鞠躬行了一礼。

“所有人进入诊疗室,都需要洗手换鞋!”埃尔隆德以“我超严肃,我超认真,我超棒”的语气宣布,圆乎乎的手往侧边一扑棱,便指向了靠墙的坐凳、水池和毛巾架。

“何方,呃,小小!居然敢阻拦伟大的埃尔洛斯船长和阿塔远洋号!”埃尔洛斯的手在嘴唇上并不存在胡子的位置比划,开始了自说自话的角色扮演。

“是你半天前就学完了今日草药学的哥哥。”埃尔隆德完全没有被带跑……或者说完全被带跑了?在他用堪称骄傲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埃雅仁迪尔察觉到头顶上的埃尔洛斯以一种完全可视的速度蔫吧了下去。

“可是谁记得住阿拉什么草和它的八百个名字啊!”埃尔洛斯抗议,“我知道它长什么样可以用来干什么不就好了嘛!是不是啊爸爸!”他用手扒拉自己靠着的那颗脑袋,把下巴埋在埃雅仁迪尔亮闪闪暖烘烘的头发里,试图从父亲那里寻求支援。

“恩……但是如果你正好受伤了不方便行动,需要别人帮忙把阿拉什么草找给你,那可要怎么办呢?”金发的前水手认真询问。

“……”他头顶上的小男孩陷入了沉默。

“是阿塞拉斯,或者叫王叶草,叫阿西亚·阿兰尼安也可以。”埃尔隆德字正腔圆地切换着语言念出这个阿拉什么草的几种名字,同时指挥埃雅仁迪尔坐下擦鞋,起来洗手,并原地转一圈展示自己没有携带什么可疑物品后,才一下扑到了父亲的腿上。而埃尔洛斯则以一种被刚刚用力洗过、正在被缓慢晾干的毛绒熊一般的气质,趴在埃雅仁迪尔头上,随着父亲坐下和起立发出一些哼哼唧唧的声音。

“告诉他们是那种闻起来就会精神很好的草也可以嘛。”埃尔洛斯微弱地挣扎,手指还在玩父亲的头发。埃雅仁迪尔把他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摆在埃尔隆德边上,他转身就挂在了自己兄弟身上,把埃尔隆德都压矮了一截,依旧持续发出一串可是我不想记嘛有埃尔隆德跟在我边上不就好了他反正什么都记得住的叽里呱啦。

“好啦,下次带你们去草药田里面认,或者去河边摘一些回来,一定会比看书本和标本更有意思对不对?”埃尔汶翩然而来,代表着医者的洁白长袍穿在她身上,在日光中染上了浅浅的米色,随着脚步而摆动,如同一朵纤细的白花,在平时会为了方便问诊而扎起的长发现在像云雾一样披散而下。埃尔洛斯从一个软趴趴的挂件状态支棱起来,啪嗒啪嗒迎着跑过去,朝着母亲伸出双臂,埃尔汶把他抱起在怀里,蹭了蹭埃尔洛斯的圆脸。

“反正!就是妈妈身上的阿拉什么草的味道!”埃尔洛斯补充,埃雅仁迪尔牵起埃尔隆德的手,埃尔汶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脸颊。

“好吧,我的小天才们,下午茶时间?”

“好耶——!”双胞胎以非常一致的姿势高举双手,在空中比划出一些他们自己才能懂的庆祝动作。

他们穿过诊疗室的大堂,阿塞拉斯混合着其他草药的辛辣气味飘散在空气中,洁白的床单和帷幔上印着午后的阳光。

诊疗室已经很久没有过忙碌的场景了,埃尔汶终于腾出了时间来整合来自不同的家族王国和部落的医书。那些来自多瑞亚斯、刚多林、纳国斯隆德、布瑞希尔森林或七河之地的疗方们,用不同文字或是口头的语言记述。这些草药的故事与它们诞生的源头,与首生儿女和次生儿女的漫长迁徙交织在一起,有着许多难以辨识的部分……伊甸人和埃尔达的差异异乎寻常多,但在很多地方又惊人相似。

这些纸张被分类安放在木质的大桌上,埃尔汶纤细而清晰地笔迹在上面标注出它们的来历和她的评注,昔日的问诊台如今是一张称职的书桌。而埃尔隆德对于这些在常人看来堪称枯燥的东西,表现出了令人惊喜的极大兴趣和热衷。

于是两张小小的桌板和椅子被安放在了大书桌一侧。整齐放着小本子和笔的属于埃尔隆德,墨水瓶已经空了一大半,而摆着被组装了一半的帆船和房屋模型的属于埃尔洛斯——— 这个看到长串名词就犯困的小家伙总是不愿意和兄弟分开,大人们也就乐得让他们先什么都一起学。

“但是妈妈不是说露西恩奶奶的眼泪也治好了贝伦爷爷吗?那是不是如果遇到紧急情况,我也可以直接哭?”埃尔洛斯从不轻言放弃,“或者来一块兰巴斯!妈妈也不用花那么长时间去整理这些东西了,我们去海边和瑟丹爷爷一起捡贝壳捞水母嘛……”

埃尔汶笑了起来,她亲了亲埃尔洛斯的小卷毛,日光落在她的发中,折射出莹莹的光辉,似乎那来自于美丽安的诸神血脉在她身上未曾有一丝衰减。

“在没有妈妈,也没有魔法保护的地方,也一样会有人受伤的呀。”她温柔地说道,在洁白的裙摆和洁白的长廊里,她轻轻哼起歌,让人想起阳光下的蔷薇花丛。

他们往前穿过空旷的诊疗室,埃莱塞绿宝石挂在墙上,散发着温润的绿色光泽,似乎它就应该在金色的午后,一直停留在细小的灰尘缓慢绕着光柱飞舞的房间中,而不是在水手的胸口直面莫测的旅途。埃雅仁迪尔想起母亲唱给他听的摇篮曲,彼时,伊缀尔金色的发丝就像阳光一样,掠过这块她佩在胸口的绿宝石。

不需要去找他们,面前的画面似乎浮动了一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这样说道。

不需要去担忧他们,他们已经在不被任何悲伤侵扰的地方。那个声音确定无疑地这样开口,那声音引着他转过头,他看到妻子和孩子们在走廊上往前,光一道一道从窗户中落下,在地面上落下琴键一样的交界,他们像是行走在光与影之间,在间隙中流动,时隐时现。

“晨星——”

风中有一丝声音,他疑惑地回过头,只看到在绿宝石的侧旁,有被一阵海风掀起的窗帘,似乎是哪些路过的人类孩子在外面一边嬉闹,一边唱起从哪个隐匿王国流传下来的故事。

“埃雅仁迪尔?”埃尔汶停下了转过身,埃尔洛斯从母亲的怀抱中挣出来,开始往回跑,而埃尔隆德过去抓住了母亲的裙摆。

小男孩一跳一跳,和光线玩得很开心,挑着地面上被光照亮的地方落脚,那迎着这些阳光的琴键奔跑过来的,小小的,温暖的手,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

他甩开了那些奇怪的飘忽感,让儿子牵着自己往前走。而埃莱塞宝石依旧悬挂在墙上,迎着日光,散发出如同新叶初绿的光彩。


5

冬天还没有开始,海边的夜晚点起许多灯,从不同高低的窗口中照射出去,像是飘在海浪上的许愿灯,在还未料峭的寒意和尚未锋利的风中,组成温暖的错觉。

“所以,这就是那颗石头最后的归属之地了。”他搂住妻子的肩膀。

他们在窗口,一同望向灯火所不能及的、黑色的北方。在那里,曾经有着所有强盛而富饶的精灵王国,曾经有着一次次高举长剑的呼号,如今都已被吞没,在它们残留的回声中,西瑞恩河口的安宁像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一点转瞬即逝的泡沫。

埃尔汶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没有说话,只是抚上了埃雅仁迪尔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似乎要汲取一些温暖。

消息随着新一批前来寻求乌欧牟之手庇护的人传来。他们说,他们用不敢提高的声音嘶哑着说,那颗精灵宝钻灼伤了费艾诺儿子的手掌……它的光芒是如此明亮且无情,那加在它身上的祝福,对它创造者的儿子们却如一个诅咒。它灼伤了他们,如同烙铁、如同炭火……如同血。

费艾诺的儿子们互相怨恨责怪,最终对彼此拔剑相向,来争夺这颗宝石,有人这么说。他们剑在沾染了亲族的血后,终于染上了自己的血…

而其他人纠正了他,不,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残杀彼此……他们失去了生念和信仰,在绝望的深渊中陷得更深,于是握着宝石投入了火山,投入了熔岩中……不,是投下了悬崖,其他人跟着补充,而那悬崖下的水冰冷刺骨,会最终流入大海。

不,都不是,不是这样的,又有人说,似乎在回忆起他在黑暗之地看到的一闪而过的光辉。他们在绝望中,选择佩戴着这颗灼烧他们的石头,向北去,越过焦土和荒漠,冲向安格班的大门,在黑色的洪流中他们往前冲锋,直到最终被淹没。

是的,是的,是的,人们纷纷点头,是这样的。

费艾诺的儿子们,选择了朝向黑暗大敌的英勇而无望的最终冲锋,再无归还。

 

“无论是哪一种真相,它都已经不再处于我们能够看见的地方了。”埃雅仁迪尔说道。透过灯火也不能照亮的地方,他看到了整片大地的样子。在这铺展而开的黑色侵蚀的中央所矗立的,是桑戈洛锥姆的尖刺,其上闪耀着至美至善的光,光明而可怖,如同一座黑色的灯塔,亦或是一顶巨大的王冠,傲视着所有匍匐在他的威赫下的生灵。

黑暗中的主君已经将黑夜与恐怖联系到一起,再难分割,如今,该轮到光明了。

“再见到它的时候,我们也会直面魔苟斯本人……大光明即为大黑暗,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埃尔汶呼出一口冷气,她的眼中映着星辰,有一些朦胧的雾气在其中旋转。

“我的父亲……当初是否就预见到了这样的结局呢?”她问自己,也像是在问群星,而群星从不作答。

“我曾经畏惧他们,憎恨他们,诅咒他们……但现在,我却因为他们感到悲伤。”她说道,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他把下巴靠在妻子的头顶上,她的发中有着草木的芬芳。

“如果来自双树的光也不能将那一位带来的雾气刺穿,反而被他掌握;如果连最勇敢的战士都不能再抵达他的门前,只会被吞没;如果无论是哪一个王国都最终会陷落……我们又能做到什么呢?”他听到有这样的陈述以露西恩后裔的声音说出,声音中有着颤抖和畏惧。

“在注定到来的黑暗面前,我们都一样无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就像是一场安睡,就像是一次旅途的终点,它总归是要来的,它无法被战胜。”有如此话语用哈多后裔的声音说出。

这是我说的话吗?他的意识一角中似乎有什么讯号在警觉地抖动,要掀起这沉闷而阴郁的雾。

我曾经听过埃尔汶说她害怕吗?记忆中似乎有什么片段在发出细微的质疑。

我族的语言,何时用于过向敌人屈服?有什么裂痕从天空中划过,如同闪电。

 

“爸爸妈妈……”他听到身后的有小小声音和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他搂着埃尔汶一起转过身,那一瞬间的战栗消去了,夜晚在暖色的灯火和轻柔的海浪中依旧如此平和,他的表情松弛下来,看着套在毛绒绒睡衣里的双胞胎,抱着枕头从门口探出脑袋。

“今天想睡大房间!”埃尔洛斯甩掉拖鞋,把自己扑到蓬松的被子上,抓住被子的一角滚了一滚,形成了一个鼓鼓的半精灵卷。埃尔隆德扭捏了一下,把拖鞋靠着床边放好后,也跟着钻到了可以说是巨大的被子里。“今天太冷啦。”他在把自己裹进去之前这样说道。

“明明是你怕黑!” 半精灵卷里面的小脑袋伸出来,大声拆穿。

“是埃尔洛斯怕黑。”

“是你在梦里说有大蜘蛛和大蝙蝠的!”

“但被吓到的是你!”

“我没有!”

“你有!你连胡安都抱过来了!”

“这是我的枕头!”埃尔洛斯抱着和他差不多大的毛绒胡安的脖子大声宣布,要是毛绒胡安也有表情,大概已经被嘞出了大喘气。

半精灵夫妇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他们从窗边走过来,窗帘把明灭的灯光和海风挡在外面。埃雅仁迪尔把被子用力往上一掀,埃尔洛斯咕噜噜的和毛绒胡安一起滚到了床上。而巨大的被子像是帐篷一样盖下来,把他们四个都裹在里面。埃尔隆德把手肘支在他的枕头上,托着下巴,两只眼睛里都写着“睡前故事”的这几个字具象化。

“嗷爸你的脚好冷!”埃尔洛斯开始乱叫,蹭到了埃尔汶的怀里,把自己的脚丫蹬到了父亲的肚子上,“有来有往!”他理直气壮。

“我想听人鱼的故事。”埃尔隆德提出要求,于是三双灰眼睛整整齐齐地望向埃雅仁迪尔,亮晶晶的,像是云雾初开的夜晚。

“人鱼啊……我可得想想。”他笑起来,故意皱起眉头,做出一副深沉的神色。“真的不要听有八十八条触手和三十三只眼睛的大海怪吗?人鱼的故事一点都不刺激哦?”

“就听人鱼!”埃尔洛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毛绒胡安。

“好吧……人鱼嘛,那次是在离这边好远的礁石群里,当时起了很大的雾……”

他编出半真半假的故事,去掉一些不适合睡前的波折和痛苦,加入一些适合作为美梦的要素和对白。他一边讲,一边真的觉得那次艰险的航行是他所说这样,虽有波折,却总是光明,没有人受伤,人鱼友好地邀请他们在海中嬉戏,最后所有人,一个都不少的,带着从海底来的珍珠和珊瑚,回到了家中,

他被笼罩在这温暖的安全感中,似乎这一条巨大被子抵挡住了所有的黑夜和一切的寒冷。

我所需要的一切都在这里了,他这样想着,双胞胎在描绘船只归航的清风和洋流中睡着了,埃尔汶在他们的额头上落下晚安吻,然后她稍稍起身,吹灭了在床头的蜡烛,她被光轻轻勾勒的形体融入了柔软的夜色中,

我什么都拥有了,他这样想着,也似乎是被这样劝说着,落入甜美的梦里。

滴答,是世界消融的声音。

————————

2021.12.27 小修一下

还是努力了一下把两个小场景写完了……后面写不太动了,梦里太幸福了都不太想让他们醒过来了了………

以及这篇里所有“以xxx的声音说”其实都被加了蘑菇滤镜!(有点担心会不会太直白了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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